《陳子性藏書》
《陳子性藏書》
[清] 陳子性
邵 序
余不敏自承。
聖恩簡茲監副,日有兢兢,慮臣職難稱,蓋以歷之為道。體精而用,弘非聖莫作,百賢莫述。克擇家不解其奧猥,以管窺之見爭門各戶,舉一廢百,甚者凶煞概置勿論,專取吉神制化。夫天道有吉凶,如人心之有理欲也,從理者必絕乎欲,趨吉者必避乎凶。今以吉而制凶,是仍吉凶互用也,必吉凶互用而後為奇,亦必理欲交乘而後為聖乎!此即制之而勝,已為古人之所必誅。況制之不勝,則是以無所忌憚而自取滅亡也!豈不殆哉?余於地理一書,業既修而行世。他如璇璣、現衡、曆象、日月星辰、九河五嶽諸書較論頗詳,猶慮邪說未能書息。彼山林之士,必將有實獲,我心可肩羽翼之。
寄者聞嶺南有子性陳君,善用諸家其所論斷,悉依古初作歷之旨。為心焉之,奈道里阻,長思莫能致。壬戌秋思化汪子,從泰西﨨民畢公來。
京師謁余於署余詢之日,子從粵來,必知粵事。子性陳君亦嘗物色其人乎?汪子日是翁原欽天監吏值鼎革隱於諸生,以道中人言道中事,宜其親切而著明也。若論世誼則彼仕勝國會與先祖君美公為同朝台為諸生,又出於番禺縣令漢獅叔祖之門,師弟相得甚深,吾故執通家子禮事之。臨別多所贈言,今請以質先生,因示以袖中所攜詩歌,溫柔敦厚不愧風人,余沉吟久之。汪子日未也,復出藏書一帙,日是子翁命吾呈政先生者,余聞言而喜,盥手而受。每於瞻雲望氣之暇,焚香披閱,倏分縷析了如指掌,為之悠然神往,性情丰采,若或見之固知。書名日藏,非求問世獨是。
今天子,重歷學訪遺書異時。臨軒諮求,余將舉是編以對。陳君雖欲終老,名山為一家言,不可得矣。藏云乎哉!
時:康熙歲次丙寅日纏壽星之次。
奉政 大夫欽天監左監副加二級年家眷,待生泰衢頓首拜題。
訓 序
公 家 訓
子少事章句,漁鼠百家窮年乞石而艱於一第,無所發泄退而游心。歷學謬為海內,見推,今老矣。夫土達而在上,則行其道,以經世,而事在立功;窮而在下,則守其道,以藏身,而事在立言。予讀孫孟書,尊孔孟教,修辭明道未暇也,星曆所掌特一藝耳,又非所以,行世徒為子孫訓耳。其於立言曷當焉,獨計星曆雖雲數學,而究其實,貫乎三才,經天緯地紀人,畢寓於此。自太撓始作甲子,後世因之掌以天官事,關王制誰敢自作聰明創為奇說,爾者人心不吉,動非。選型天符、天星奇門、玉環、爐傳斗首、四大利星分開角戶,舉一廢百,累朝曆法幾為晦蝕,窈憂之。為取古初作歷之旨,合諸歷代相傳之正,參以已見,衷以諸家編成一帙名曰《陳氏藏書》。書而日藏,止以明一家言,非敢以問世也。夫匹夫無罪,自用專者其罪爾,子孫什襲藏之。若夫登諸梨棗,授諸坊人,播諸海內,非惟於力不足抑,且於分非宜大非予志也,誡爾子孫敬聽子言。
時:康熙二十三年歲次甲子春玉吉旦祉田陳應選。
子性甫自言於奎壁堂中
《陳子性藏書集》
克擇之道專為造福,匪細故也。一要資稟靈通,二要博覽群書,三要知曆法源流,四要明星辰奧理,五要考正差化,六要辨明正錯,七要明徹輕重,八要造經練熟,九要潛心細訂,十要舉筆公直。近見各家紛出,自擅專門,不遵中正,互相詭遇,甚至執一偏之見,區區按圖而索驥。嗟乎!俗學之淆亂也,有如斯夫,余烏得不辨,蓋克擇之法多門,有天符者、有天星者、有奇門者、有太極者、有六壬者、有律呂雷霆者、有四大利星者、有金精鏊極者、有爐傳斗首者、有玉環斗首者,例雖不一,總要至當,不易者為可宗,若徒用天符、天星、奇門、爐傳、玉環斗首,四大利星、雷霆、律呂、五運六氣、金精、六壬、弓宮等例,概置諸家中之三殺、陰府、消滅及天星、地曜、天地官符、皇天炙退、克山龍運,諸凶於不問,是猶顧藩蘺之犬,而忘當前之虎。欲求有利而無害也,得乎,雖日柱中取太陽、太陰、尊帝、捉殺、祿馬、貴人、三白、九紫、以制化、要之三殺、陰府、消滅、天星、地曜、官符、浮天、羅喉諸凶乃最暴難制者,主人福厚或可轉移,稍有不敵,滅禍立現矣。襄予會作欽天監吏,曆法精詳,推驗有素。遂見之于海內,凡擇吉課,總以監歷諸家為主,參以斗首星、六壬、吊宮諸例則亦因時運用而已矣,凡五十條論:
一、論五行。
以正五行論龍脈、論山頭、論氣運、論天星地曜,以變山三合五行論補山,以洪範五行遁山運。如專論崩天太歲,不顧洪範克山運者非;專以變山三合五行論天星地曜,是舍本而從未者固非;而用正五行論克山運者尤非。如專論奇門斗道及天符,不顧諸家兇殺者非;專論三星四大利不顧諸家五行,又背監歷,徒用制殺者更非。
二、論太歲可坐不可向,三殺可向不可坐,亦惟合得三位尊俱與走馬六壬,方可向殺。如不合山合馬,架雲可向殺者非;有雲吊太陽到山,坐殺向殺俱不忌者尤非;又雲太歲坐向俱忌者亦非。
三、論皇天炙退乃三合死位是也,忌坐不忌向。亦惟合窮馬帝星不犯、緊辟兇殺,年不坐退、而月日時方可向退,如年坐退,當取三合結局補旺山家,方可坐葬。如年既坐退、而月日時又向退者非;今行家天干混兼為炙退者非;又有架雲不忌者尤非。
四、論陰府。惟傍陰府單用一字不忌,正陰府一字不可犯。如犯正陰府,要制伏休囚,方能轉凶為吉。謂合元辰、武財生旺陰府作福者非。
五、論浮天空亡、巡山羅喉,太歲三者占向最凶,不能制化。謂有制化不忌者非。
六、論巡山羅喉是無頭火星,占向造葬俱忌。此火星與日腳火星不同,謂巡山羅喉火星不忌,安葬者非。
七、論年方:天地官符、穿山羅喉,山家困龍、天禁朱雀、山家刀砧、白虎、陰中太歲、支神、退馬、前六害、都天太歲、金神、七殺、翕毛、禁回、八山頭、白消索、年頭空亡等殺吉星能壓過,得窮馬、太極年月大利,造葬可用。如一概雲忌者非。
八、論月家天官符坐向方,三者俱忌。地官符忌坐,不忌向及忌修方。至於大月建、小兒殺、打頭火、飛天獨火、月游火、巡山火、羅天退及都天、戊已殺、隱伏、血刃、山家朱雀、游都,乃止忌修方。如出火、倒堂、附造與白地開山,葬墳不忌,架雲俱忌者非。
九、論大月建、小兒殺,打頭火,亦如六甲、胎神之類,每月鏇古、八方及中宮,蓋有中宮,然後有八方。中宮者,屋杓滴水之內是也,八方者屋杓滴水之外是也,若出火、拆卸、附造與白地開山葬墳,何有中宮?何有方位?惟修香火,堂內方論中宮及論方位耳。通書註明修方二字,今庸師執泥,錯過良期者非。
十、論二十八宿詩斷乃窮自演禽而來,前人釋義不詳,後人遂執以定吉凶,致搜良辰翻行差遇。殊不知二十八宿,周流於四時,躔行六甲,各有所屬,而四季之用,各有所宜。如凶宿屬木,春凶,則秋吉;屬火,冬吉,則夏凶。安得泥詩斷,而架言犯吉凶也?此無師不傳之學,妄載,以惑人耳。洪悟爾知其失而削去,自洪天與又復捕入,無怪乎不知者之泉也。至於金符經一說,甚不近理,昔楊公為王丞相遷祖墳,會公為鄰人安葬,皆不合二十八宿金符經,俱致吉福,如執泥者非。
十一、論未來:曆日旺與流年通書,日腳事宜往往不合,豈無故哉?良由:月游凶星湊值此日,故此有而版無,宜忌不相符耳。如正月丙子之宜嫁娶,遇往亡及四離、四絕等,或周堂值,夫值婦則不載;又如正月癸酉日之宜安葬,遇房虛、昴星、四宿及月忌、晦日則不載。如此類是也,每見世俗不明,不看新通書,往往執舊刻,未來日旺,以自用者非。
十二、論五音、三斗火:通書所載,以五音姓氏遁之,遇午火為天火酉,入贅或撫養義子者,用何姓音有撫食血抱?不知姓氏何所據焉?其午宮乃為火,而辰中戊土、癸水、乙木,酉為辛金,是何地火、人火乎?蓋考史載,黃帝時不遇姬姜數姓,及後因地而姓、因賜而姓、因繼人而姓、因避難而改姓,將何稽其原乎?如造葬以五姓屬音取年月論吉凶者非。
十三、論五音:祖墳汶道殺,正月犯辛殺、八人六月犯癸殺、七人九月犯庚、十月犯壬,俱殺人。考之月殺俱無乾,犯何正月忌辛,而六月忌癸耶?又論雌雄殮鬼、殃殺或出某方殺六七人,某月回家殺某人,蓋因一人之死而殺數人之多,則數人之歹又殺數人不幾絕滅乎?不經之甚理,宜削去。
十四、論六壬運白:如申子辰人既以寅卯辰年合,例由又為死運巳酉;醜人既以戌亥子年又為例由又為死運;寅午戌人既以未申酉年為例由又為死運,理宜削去。按天機歌曰:“天機妙訣直千金,不論行年姓與音。”先賢立法開首,便教人不拘於年命,今俗師開口便謂某年生不合例由、某年生不合生運,是與古人大謬也。不知六壬、紫白多門彼吉而此凶,將何所據?甚至有正沖、傍沖、天元、地元、人元、刃雷以一命而有數軟(殺)之忌,又有陽的殺、陰的殺、年月的殺,身呈定命,命龍、人土、本命官符以一命而有數方之占果,何日而無妨,何方而得空乎?如專論王運而蹉遇吉期者非。
十五、論太陽:通書所載,七位太陽,一十三位帝星豈理也哉?蓋天無二日,民無二王,大抵太陽當以歷數太陽為主,帝星當以周易出辰齊震帝星為主。洪氏曰:“天有階級之發,而帝之多未免天道亂矣!輪流值月值日入中宮,是編排天帝來當差也,豈不冒犯天帝反遭遣青乎?”誠哉是言也!蓋太陽流行不息,庸師執之,而明師不拘也。太陽乃召吉之神,非造命之神也,故山家以造命年月為主。吳景變曰:“選擇之良莫如造命天機歌曰:一要陰陽不駁雜,二要坐山逢三合(楊筠松要訣)。”首言不及太陽者,恐俗師執於太陽而忽於造命也。先求年月與山家符合,後匯太陽乃善擇吉,若專執太陽而不論其年月三殺、衝破,山家諸凶合與不合?亦猶醫家不問病,而專用參苓為補也,豈不誤哉?但先賢楊會諸公,只以補山為緊,而太陽不必書拘,屢用猶福。今人專泥太陽到山向,遂以為吉課者非。
十六、論正絕煙火乃五行三合敗日:以天干所屬配地支日,為之其亥卯未月三合會木局,而木生在亥敗在子,乃天干甲屬木故甲子日是也;寅午戌月會火局,而火生在寅敗在卯,天干丁屬火故丁卯是也;申子辰月會水局,水敗在酉,天干癸屬水,故癸酉是也;巳酉丑月會金局,金敗在午,天干庚屬金,故庚午是也。惟甲子丁卯戊午癸酉此甲日在乾會局月分而已有,等通書增正、七月辰戌日,二、八月巳亥日,三、九月子午日,四十月醜、未日,五、十一月寅申日,六、十二月卯酉日,此是滿成之日反為絕煙火錯誤之例,此非真訣理應改削。
十七、論李廣箭即刃是也,如將軍之勇猛、鋒芒之利害。其例起於天干,甲山祿到寅,卯為陽刃,酉為沖刃;乙山祿到卯,辰為陰刃,戌為沖刃;丙山祿到巳,午為為陽刃,子為沖刃;丁山祿到午,未為陰刃,醜為沖刃;庚山祿到申,酉為陽刃,卯為沖刃;辛山祿到酉,戌為陰刃,辰為沖刃;壬山祿到亥,子為陽刃,午為沖刃;癸山祿到子,醜為陽刃,未為沖刃。此八乾之壽祿,前一位為刃為箭,對沖為飛刃為弓也,倘若有和年月日時犯全者,謂人命亦然。惟乾坤辰異四隅與地支皆無用之壽,何為李廣將軍箭乎?
十八、論四魂入墓其所載甚謬也。凡人死魂升於天,魄降於地,豈有其魂入墓之理乎?今通起例以年月日時數至辰戌醜未為四入墓者,甚可笑也。諺云:生不認魂,死不認屍是也。蓋葬者藏屍骨也,乘地之生氣,又得山向之利,年月日昌,這符合經云:生者敢之聚凝者,氣之藏;人死骨留,故葬者,反氣納骨,枯骸得氣,遺體受陰一氣之義也。理應劃削,姑錄於此幸勿泥之。
十九、論化命空亡:通書所載,一十八種多不準驗。惟入地冷、地落、壙寸上無光、四位空亡略近理要之,屢用亦無害。何也?或避難而遺失亡命,或子幼而不知亡命,將何所據?楊公云:人生則有命。人死安有命耶?所重在合得山家取年月日時上吉葬之,乃是亡人再生之命也。只要山頭為緊,而亡命在其略矣,且堪與書云:山川有靈而無主,枯骨有主而無靈。父母生存不能保其子,況死後復以枯骨能陰其子耶?不過藉山川之靈,以陰某氏之子孫耳!觀此則合山為緊,又何論其不根之空亡哉?
二十、論太歲壓祭主本命:通書所載,以葬日入掌中宮,遁太歲在坎周,輪祭主本命亦在坎。若用壬坎癸三山,則忌之其太歲、癸主及葬館同在一山乃為之壓。如太歲與本命在坎,而葬別山者非為壓也。此說似乎近理,余謂每一歲而壓六命,其例太拘,多不準。念何也求得本命又犯歲壓而又遇山向不利?得山向利,而本命又犯歲壓,倘子孫蕃盛者,不壓其長即壓其幼,父母何年得掃土耶?經云:太歲乃泉殺之。主人命未必為殃,智者勿泥。
二十一、論太歲乃尊星也,遇吉則吉遇凶則凶,如架謂不可逢者非。
二十二、論祿馬貴人乃吉神也:惟遇帝星則相輔為福,若遇內殺亦因而作禍。如專取祿馬貴人而不顧兇殺者非。
二十三、論天地同流:天上三奇、地支三命貴格也,亦要合山家、合本命方能為福。如專取貴格而不顧山命者非。
二十四、論重複喪凶星也,惟喪葬忌之。如謂吉事俱忌者非;又有架謂無重複喪例者尤非。
二十五、論受死凶曜也,喪葬即不忌。如架雲凡事皆忌者非。
二十六、論赤口小疵也,惟立券、交易、結契、會客方忌,如架雲凡事皆忌者非。
二十七、論土瘟、土符、土府、土忌、土公箭涉疵也,如先日動土,後行牆即不忌。架雲忌用築牆者非。
二十八、論造寬:動土如人之受胎、行牆如人之出世,上樑如人之加冠,必先有身而後有冠,先有牆然後上樑。後學不知次序,謂先上樑而後行牆,此倒錯亂者非。
二十九、論上樑要上真梁,不可用竹代。上樑之日,稟告天地神明,以此為定後,牆成即移正,安行桷、蓋瓦不必另擇坐椿吉日,但不告神可也。今俗師專擇坐椿日,而不顧山向兇殺者非。
三十、論乾坤辰異四山:兼陰宜用陰年月日時,兼陽宜用陽年月日時。如不論所兼,謂四隅山年年俱利者非。
三十一、論補山:固用地支三合、天干亦不可。兒子殺如專論地支,而不顧天干破鬼、天星重疊者非。
三十二、論建廟祠、立社壇:固要坐向利,亦要論宅場方道。如專取坐向利,而不顧兇殺占方與住居有疑者非。
三十三、論賢造之款不一:有白地親建者,有革故鼎親者,有依現存石腳舊址而復建者,有近住宅香火堂之前、後、左、右創建者,有坐宮修建者,有移宮修建者,擇吉之法各有不同。如出火拆起,只論坐向不論中宮方道;如依傍香火堂起造,則論方道不可稱易。每見俗師單取坐向利,不顧兇殺中之道與舊香火堂有疑者非。